《泾川柳氏宗谱》唐柳玭序辨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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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庆二十一年丙子(1816)纂修的《泾川柳氏宗谱》卷首载“宗元公谱牒论”、“玭公原序”。针对前者,我已考证为伪作;今再撰文,提示后者亦系赝品。

  所谓“玭公原序”,署:

  “赐进士出身第授吏部清吏司西舍人兼御史大夫四十三世孙玭字绐威号类贞题。”这个头衔大有问题,辨伪就从这里开始。

  “赐进士出身”?据《旧唐书》卷一六五《柳玭传》:“玭应两经举,释褐秘书正宗。又书判拔萃,高湜辟为度支推官。”可见柳玭以明经科、书判拔萃科入仕,未登进士科。不仅 “赐进士出身”这个头衔,与柳玭的身份不符, 而且唐朝没有这个名称。请看周绐良主 编《唐代墓志汇编》中所见之唐人署名:

  河南府乡贡进士陈众甫词 姪孙乡贡明经(张)有邻书(1514页)

  嗣子前乡贡进士(高)盖述 次子前乡贡明经(高)宇书(1338页)

  陈众甫、张有邻是投考而未录取者,称“进士”、“明经”;高盖、高宇是已录取者,称“前进士”、“前明经”。

  宋、明、清盛行进士科。一甲称“赐进士及第”,二甲称“赐进士出身”,三甲称“赐同进士出身”。所谓“比公原序”中“赐进士出身”的头衔,暴露出此“序”是不了解唐代科举制度的后人所伪撰。

  “授吏部清吏司”据《旧唐书》卷四十三《职官志二》:“吏部尚书一员,侍郎二员。……其属有四:一曰吏部,二曰司封,三曰司勋,四曰考功。”无“清吏司”这个名称。

  《明史》卷七十二《职官志•吏部》:“(洪武)二十九年定为文选、验封、稽勋、考功四司并五部属皆称清吏司”。《清史稿》卷一一四《职官志•吏部》:“文选、考功、验封、稽勋四清吏司”。所谓“比公原序”中,“吏部、清吏司”的头衔,暴露出此序是不了解唐代职官制度的明、清人所伪撰。

  “西舍人”?据《新唐书》卷一六三 《柳玭传》:“高湜再镇昭义,皆表为副,擢刑部员外郎。……出为岭南节度副使。……黄巢陷交、广,逃还,除起居郎。巢入京师,奔行在,再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未任“西舍人”之职。

  “兼御史大夫”?《旧唐书•柳玭传》:“历谏议给事中,位至御史大夫。”《新唐书•柳玭传》:“文德元年,以吏部侍郎修国史,拜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是柳玭一生之中最高官职。是专任,非兼职。再看《唐代墓志汇编》中唐代高官署名:

  中书侍郎兼检校相王府司马王德真撰(667页)

  尚书左仆射姚崇撰并书(1291页)

  秘书监集贤学士贺知章纂(1403页)

  从这些署名可以看出唐人的习惯:(1)入仕后,头衔中就不写进士、明经;(2)头衔中只写当时官职;(3)以品阶较高之职“兼较低之职”。“ 玭公原序”所谓之“赐进士出身授吏部清吏司西舍人兼御史大夫”署名,不仅与柳玭生年不合,而且违反唐人的习惯,其出于伪造,盖无可疑。

  “玭公原序”署:“唐光化三年岁次庚申夏蒲月”,这个时间,更与柳玭生平不合。据孙光宪《北梦琐言》卷四:“唐柳大夫玭,……谪授泸州郡守。”《新•柳玭传》:“坐事贬泸州刺史,卒。光化初,帝自华还,诒复官爵。”《资治通鉴》卷三五九:“(昭宗景福二年三月)以渝州刺史柳玭为泸州刺史。”《资治通鉴考异》卷二十六:“《新、旧书》,玭贬官无年月。今据《实录》,……当是初贬渝州,后移泸州。《新•传》、《北梦琐言》误也。”孝萱案:王昶《金石萃编》卷一一八《大唐万寿寺记》署:“刺史柳玭撰”,“景福元年八月一日”。可以证明司马光说柳玭先贬渝州后移泸州,是正确的。

  ①《新•柳玭传》漏记渝州之贬,但说柳玭贬泸州后“卒”,不误。光化初,昭宗诒复柳玭官爵,此时柳玭已卒。所谓“玭公原序”署“光化三年”,岂有已卒之柳玭撰序乎?

  所谓“玭公原序”,文格卑下,绝非出于柳玭之手,其中漏洞甚多,如:“我唐及今三百余载,士庶如林立矣。……商贾迁徙之地,……犁然毕县”云云,更暴露出作伪的马脚,驳斥如下:

  (1)《新•柳玭传》:“文德元年,以吏部侍郎修国史,拜御史大夫。”自武德元年戊寅(618)至文德元年戊申(888),只二百七十年,而“序”云“及今三百余载”,与柳玭生平不合。

  (2)《旧唐书》卷一七九《柳璨传》:“璨少孤贫好学,僻居林泉。昼则采樵,夜则燃木叶以照书。性謇直,无缘饰。宗人璧、玭,贵仕于朝,鄙璨朴钝,不以诸宗齿之。”《北梦琐言》卷十二:“仆亲家柳坤,即亚台(柳玭)疏房也,……亚台先问读书否?修文否?苟不如是,须学作官。我之先人,修文成名,皆作官业,幸勿弃分阴也。”可见柳玭只重视“读书”、“修文”、“作官”;柳璨“采樵”,不认为同宗;而“序”中重视“商贾”,与柳玭思想不合。

  在旧社会,编修家谱者,常伪造名人题字、撰序,以抬高家族的地位。在这种风气下,《泾川柳氏宗谱》伪造柳宗元《谱牒论》、柳玭“序”,不足为怪。据《新唐书》卷五十八《艺文志二•乙部史录•杂传记类》:“《柳氏训序》一卷(柳玭)”。《旧•柳玭传》:“玭尝著书诫其子弟”。《新•柳玭传》:“玭常述家训以戒子孙。”《北梦琐言》卷十二:“仆尝览《柳氏训序》,见其家法严肃,乃士流之最也。”修《泾川柳氏宗谱》者,精心撰择。

  (3)以著《柳氏训序》闻名,“乃士流之最”的柳玭为作伪之对象。

  注释:

  ①《金石萃编》卷一一八《大唐万寿寺记》附王昶云:“碑但署刺史,而不言泸州者,何也?”王昶未检《资治通鉴》,未能深考。

  作者:卞孝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