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道德·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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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氏,姓与氏的合称。早先,女称姓,男称氏,姓别婚姻,氏别贵贱。以后,姓氏无别,或言姓,或言氏,或兼言姓氏。《左传·隐公八年》:"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通志·氏族略序》:"三代之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妇人称姓,氏所以别贵贱,贵者有氏,贱者有名无氏……。姓所以别婚姻,故有同姓、异姓、庶姓之别。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通。三代之后,姓氏合而为一,皆所以别婚姻,而以地望明贵贱。"顾炎武《日知录》:"姓氏之称,自太史公出,混而为一,《本纪》于秦始皇则日'姓赵氏',于汉高祖则日'姓刘氏'。"姓氏源远流长,众说纷纭。据载,目前我国有姓氏11939个。明代陈士元撰姓汇四卷,他认为姓氏诸论,纷如乱麻,非熊不能解结,故名所著为《姓觿》。觿,骨制的锥状物,古人常佩于身,作为解结之用。姓氏盘根错节,姓之觿岂绳之觿就可使得?本文无意从渊源上有所阐发,仅从权力、道德的层面聊为暇谈。

  《广雅·释亲》:"姓,子也。"王念孙疏证:"姓者,生也,子孙之通称也。"可谓姓的理性含义。姓,无论早先的从母,或后来的从父,以及以官以地或受赐的姓,虽然原由各异,但本质相同,都是从此而始,后世子孙的称号。新姓与旧姓之间,属于源与流的关系,后之视今,也如今之视昔。因为姓氏和身体一样受之于父母,血缘的情结使它也像身体一样具有神圣不可变更的意义。姓为子孙,说的何其妙耶?如此而言,姓又是父母,又是宗祖,是最明了的谱牒。儒家以善事父母为孝,孝是血与肉、情与理的碰撞,孝又是儒家立说的核心,并由此推演出三纲五常的道德标准,成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圭皋。从一而终,万古留名,成为仁人志士光耀祖宗、报效父母的殊荣。然而,也有人以姓氏为筹码,权钱交易,廉耻丧尽。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视生命如淡水,视道德如至宝,莫过于文天祥了。南宋江山易人,既成事实。或言:赵氏天下,原从孤儿寡母手中夺取,如今又从孤儿寡母手中失去,此乃天意。为其从事新主开脱。文天祥则日:"天祥受宋恩为宰相,安事二姓?"事君如同事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不仅为官为民如此,对待同姓也是如此。晚年,倾其所蓄在故里苏州买山置田,建立义庄,使范氏家族皆有所依。为使江山万代,北魏的拓跋宏,有感"高处不胜寒",不耻下贱,下令鲜卑皇族ll7个复姓,改为汉族单姓,融人炎黄之列,以为如此,既为华夏的正统。以赐姓为手段,行推宠拉拢之能事,几乎每个朝代都有故事。五代的溪硅,因所制之墨坚如玉,细如犀,也被善书的皇室改姓为李,可谓皆大欢喜。能征善战的徐懋功,被太宗赐为李姓,殊不知后来,徐懋功之孙造反被杀,李后主成为赵宋的阶下囚,荣耶?耻耶?文人重气节,有位诗人来到岳飞墓前,看到铸铁的秦桧,为同姓的叛异感到羞耻,留下了颇为震憾的诗句:"人从宋后少名桧,我到墓前隗姓秦。"还有人把自己的遭际寄托于物。后汉丹阳太守李衡,每欲治家,其妻不许。密使人于龙阳洲作宅,种桔其上,临终谓其子日:吾州里有木奴千头,不责汝衣食,岁可得千绢,亦足汝用矣。将屈夫子眼中的后皇嘉树喻为木奴,将贞者辱为污,诗人吴盛元有怀才不遇、物伤其类之感,发出了"为奴羞见李,化枳耻迁淮"的哀叹。

  登高跌重,乐极生悲,以孝治家,名闻天下,历时200余年,l9代同炊共居,人数达3700余口,田庄300余处的江州义门陈氏,堪为鹊笑鸠舞,春华秋实之家。然而,褒扬与毁誉齐来,迁徙与分散共行。终于在宋仁宗嘉祜七年(1062),被江南西路转运使奉旨拆迁,分散于各府州县的291个村庄。权力和道德,即相合,也相离。历史上的三家分晋,田氏代齐,都是物极必反,无可奈何的事。由此,秦始皇迁六国大姓于成阳,汉武帝徙豪门望族于茂陵,也就不足为奇了。

  挥动权力,穷凶极恶,大发醋意,莫过于女皇武则天了。她不但将宠敌王皇后、萧淑妃砍去手足,置于酒瓮而死,还改王氏姓为蟒,萧氏为枭,直到临终丧权失势,才感到有些过分,下令复原。视姓氏如衣服,视道德如尘土者,有三国的吕布。事丁原杀丁原,事董卓杀董卓。《三国演义》第五回张飞骂到:"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虽为小说戏谑,但骂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后魏的冉闵,原为后赵石虎的养孙,又名石闵。石虎一死,为了夺取石氏的江山,把石虎一门杀了个精光,成为后魏的建立者。后唐庄宗李存勖的掘墓人,就是他父亲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即后唐明宗,明宗之子闵宗的掘墓人又恰恰是明宗的养子李从珂,真可谓冤冤相报。

  姓氏,一个人身血缘系统的符号,它本来就没有更深的奥秘,只是家族世系传递的名称,出身的标志而已,但它却是人最纯粹最严肃不过的东西了。在人们的传统习惯中,否认姓氏,就是否认自己、否认父母,甚有势不两立之意。为了某种目的在姓氏上打主意,就是以道德为孤注,往往是输多胜少。至于权力上的蝇营狗苟,则是滑天下之稽,弃本姓,从异姓,以父子相事,以为如此即可抱成~团,实乃自欺欺人。试想,连宗祖父母都可用作交易,何事不可作交易?要不,就是把复杂的人心看得过于简单,把权力的魔棒看得过于神奇。历史太精彩了,引狼人室,养痈为患,尾大不掉,穷图匕见,事事都有明鉴。本质的东西,岂能因表面的更改就变异?

  宋以后,理学性命之说兴起,道德文章开始成为主流。觅踪探源之风,尊亲厚族之习.愈演愈烈,文人雅士无不以家史的完备为要事,如司马光的《臣寮家谱》,苏洵的《族谱引》,黄庭坚的《宜州家乘》。操权者也似乎认为,姓氏这把火并不好玩。赐姓、改姓之举,几近绝迹。如今,姓氏的严肃性,超过了历史上的各个时期。姓氏的混乱如同文字的混乱,会使社会的管理失控。子女虽然可以从父姓从母姓,但若凭空随意地改异,不仅传统的道德观念不会宽松,权力机构的大门也不会洞开。至于养子,法律规定的更严,至少说成年人是绝对不能被收养的。道理很明白,姓氏在今天,不仅依然是血缘系统的承载,还成为社会管理科学的编码,和娱乐一样,如果失去了规则,游戏就无法进行。